夢,做了才能思考 (刊於 新加坡聯合早報)





作者:創造系藝術總監 培如
2012年年初,創造系理想國計劃正式啟動後,我們以訓練非專業的人為本位,讓他們經歷一場售票演出為目標,召集各方,各國的非專業戲劇愛好者,操作這整個計劃。很多劇場的同業不以為然,覺得專業演員訓練都不夠了,還要搞非專業,甚至覺得我有這種『理想國』的想法挺可笑的。當時我沒有想很多,就一股傻勁地想還給我那些熱愛表演和創作的學生們一個真正快樂的劇場,一個真正在思考,尊重且相互協調,合作的劇場,這是他們在學校學不到,也沒有人發現他們其實很渴望的一個劇場空間。
於是,2011年年底,我們約定了在世界末日前一定要在一起作一場讓我們大家都開心的戲,就籌備組團,找了我幾個不怕死的熱血青年,在新加坡組成創造系,啟動了理想國計劃。 2012年五月,我們成功的在國家圖書館實驗了一場黑盒戲劇:句芒。演出三場,上座率幾達百分之百,儘管演出的成敗褒貶不一,我們對所有的批評都虛心接受,今年年初,接到許多的朋友頻頻詢問我們今年有沒有活動,還有更多的學校的學生想給自己一個挑戰,而主動的報名2013年的理想國計劃,他們的熱情,讓我們這群本來打算在世界末日里苟活下來的這一年裡懶散的人,又激起了今年再試一次的決心。
然而,我也不禁開始反思劇團成立之後面臨的各種現實的問題。非專業的人到底有沒有可能在短時間內做到趨近專業的劇場?非專業的人,在面對專業劇場也很難處理的問題時,我們能不能拋開專業劇場的束縛,有更好辦法解決?創造係為什麼一定要做劇場,拍電影可以嗎?為什麼要成立在新加坡(我是一個拿工作准證的外籍勞工)?等等……這些問題,其實不瞞各位,我自己本人都還處在思考的階段,原本這只是我個人的一個不務正業就說完的事情,卻因為看到大家投入這麼多的努力,成立了創造系這個非牟利社團,使我必須專業的來看待這件事情。然而,我要的專業又是什麼呢,或者是說,我可以提供的專業是什麼?如今,因為理想國我開始有了許多的想法。
理想國計劃完全是是一場實踐夢的計劃,是一個舞台上從nothing到everything的瞬間迸發。
“夢要做了才思考”,它接近是Freud的快樂原則和死亡與生存慾望的本質,更是“我思故我在”這種存在哲學。夢只有它可以被我執行了,那才能構成思考的可能。我發現這是我個人至今為止的生命原則,聽起來有點不負責任,很自我為中心,然而它卻是讓我的體內自己長出“無畏”的骨架,支撐著我全部的靈魂。
從小,我就時常是自發性的加入各種事情,例如合唱團,西樂隊,舞蹈社,美術班,都沒有先經過腦子思考,就是單純的喜歡,包括我考音樂班,寫詩,寫劇本,導戲,拿YAMAHA的鋼琴執照,這些看似都跟我的本科一點都不相干的事情,都是因為內在快樂慾望的強烈驅使,一直到出社會,我發現一路以來真如夢中之夢,我們把種種的不可能都拼貼在一起,全都成了可能了。
所以那些選擇和我一起加入我的夢境,選擇跟我一起奮鬥的伙伴們,我們就知道新加坡是一個可以讓我們實現夢想的地方,這裡的文化和我們來自於不同的華人族群,種種衝擊和趣味是我們一直想要學習和深入了解的。從我們成立創造系這個“系”之初,一直到我們做理想國這個劇場的計劃。我想到今天我可以很驕傲的說我們已經實現了我們當初所期盼的:我們做了一場讓大家都快樂的戲,我們成為最交心的朋友,一起達成了非常多不可能的任務,經歷了非常多的挫折和失敗,我們也吵了無限多次的架,有過無限多次的衝突和危機,可是一山又一山的跨過去,我們還是在一起。理想國計劃從甄選劇本,讀劇,到專業的舞台訓練,籌募資金,租場地,拉贊助,排練,製作服裝,佈景,音樂,燈光設計,造型設計,呈現,拆台,到結束。可以說是完整的實踐了一場沒有到有的夢,然後又在一切結束後回歸到完全沒有的狀態,我們仍是沒有排練場地,沒有任何設備,​​也還是沒有錢。
於是,我就發現了理想國計劃裡的一種不可取代性,它是一種不斷更新,不斷在製作期中自剖,分析,自我檢視的一個計劃!每個人都是從O開始到結束,又回到了O然後,今年又開始了另外一個O的循環,儘管它多了很多的“重新”和“複製”還是“挪用”等等,但是它依然是一個O到O的過程,是開始也是回歸。
拿我個人來說,我在理想國之前,是一個寫詩的人,一個中文系現代文學研究員,一個中學華文老師,一個電視編劇,一個劇團的編導,我能給劇場的就這麼多。但2012年的理想國,我開始發現我其實不是那麼安於幕後的人,我開始到各地參與表演工作坊,學習各種表演技法,開始研究各種劇場流派。 2013年年初,我開始檢視了自己過去在編導的時候的問題,過去我總覺得創意大於一切,只關心舞台調度夠不夠新穎,主題夠不夠有梗,所以當今年我又再次回到理想國的排練場時,我開始學習當一個演員站在舞台上的感受,我才發現原來一直以來,我缺乏的是專注力,不是創意。
沒有理想國,我不會發現自己是一個專注力不足的人。不只是我,其他的團員也有不同的體會,有人在理想國里發現了自己缺乏的其實是愛,不是寂寞;有人則是發現自我裡還有許多的我,把我膨脹的特別大;更有些人發現自己不是自己,自己原來一直被自己壓抑著。
理想國真的只是劇場嗎?可能更接近一種自剖,或者療癒的場域吧?
這段O到O的過程還有沒有其他的可能性呢?我和我的理想國團隊們都還在思考,創造係是不是還有多的嘗試,我和大家一樣很期待,也許明年,也許五年以後,我們會掉進更多更有趣的夢裡,那就先做了再考慮吧!
或許,你們也可以檢視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認真的專注的做一場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請隨時加入我們的理想國計劃。我現在只想專注這個夢,其他的事情先不要吵我,等我醒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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